《开放社会及其敌人》是 [[波普尔]] 的一本政治哲学著作，是我 [[20220515-21-天计划]] 中的想要阅读的一本书，本来在上一个 21 天计划中就想要读完的，但是因为其内容复杂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波普尔旁征博引，对柏拉图，黑格尔，马克思的观点信手拈来，但是我去消化的时候不仅需要先理解其引用的观点，还需要进一步去理解波普尔自己的观点，就使得我在上一个周期中没有完成，所以这一个 21 天计划依然把这本书列为必须要读完的图书之一。

最早知道[[波普尔]]是因为他在科学哲学领域提出的[[可证伪理论]]，还有在看[[索罗斯]]传记的时候不停地引用波普尔的观点，进而我又看了其论文集[[通过知识获得解放]]，进而逐渐对其理论形成了一个基础的概念，然后我才决定开始阅读这一本《开放社会及其敌人》，想要完整地了解波普尔在政治哲学领域的集大成之作。

什么是开放社会

什么是 [[开放社会]]

  • 知识可以更新、可证伪
  • 文化是多元的、宗教是多元的
  • 大众具有批判性思维，不盲从
  • 知识不断进化、发展，永无止境

[[封闭社会]]

  • 知识是确定的，甚至可能是最终真理
  • 文化单一、宗教单一，无神论
  • 批判思维几乎不可能
  • 知识停滞不前、甚至被摧毁

论历史主义和极权主义

批判 [[历史主义]]，[[极权主义]]

  • 历史主义预先设定了权利应该掌握在了解历史规律的手中，只有了解历史规律的人才能顺应历史规律。这是为极权辩护。为独裁者所利用。独裁者无视人们的意愿，压迫人民，残酷对待人民，并声称这么做是为了人民的利益。是为了追求一个只有独裁者才能了解的历史目标。
  • 扼杀了表达的自由、思想的自由、同时扼杀了对当权者的批评。懂得历史规律的人不仅规定了人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有权决定什么是合理的批评，什么是不合理的批评
  • 历史目标是一个长期的目标，独裁者的继任者是任命的，而不是人民选出来的，只有独裁者才能知道哪个继承者掌握了历史规律
  • 个人的权利（生命、自由、财产） 都受到了压迫，因为必须服从整个社会的目标，名正言顺的打压
  • 抹杀了个人的能动性

马克思的预言：

  • 社会主义革命首先发生在资本主义发达的国家
  • 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工资水平越来越低，生活水平越来越低

波普尔认为[[历史主义]] 为[[极权主义]] 提供了哲学基础。

波普尔所指的历史主义指的是历史决定论，认为历史有绝对的终极规律，人们可以通过认识和掌握历史规律，进而来控制和计划社会的发展。对波普尔而言历史主义和历史决定论是同义词。波普尔明确反对这种历史主义。

  • 人类历史的进程受到人类知识进步的影响
  • 我们无法以合理科学的方法来预言我们科学知识的增长，因此我们无法预言历史的进程
  • 我们无法像理论物理那样找到一个理论可以解释历史社会科学
  • 历史主义的基本目标和构思就是错误的

[[本质主义]]指的是事物依赖概念，根据其本质就可以明确的加以定义，然后就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将世界放到一个逻辑和关系中。本质主义理论有几个假设：

  • 有一种本质理论应该能够解释我们看到的所有现象
  • 科学家能够确立这种理论的真理性
  • 理论是终极的

本质主义是一种固化的思维模式，是对确定性的追求。教条式的信仰容易禁锢我们的思想，让我们无法获得进步，真正的无知，不是知识的缺乏，而是拒绝获取知识。

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接受历史主义的人会认为个体是一种工具，是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工具。而登上历史舞台的人，要么是一个伟大的国家，要么是一个伟大的领袖，要么就是一个伟大的阶级或概念，只要能够发现历史发展的法则和规律，就能够成功的预测未来的发展。这个想法成为了 20 世纪政治发展的基础。

但是历史主义还保留了集体主义的要素，依然强调某种集团，或集体，这是原始时代，部落的遗存，个人离开了部落就无法生存，不过在 20 世纪，人们把部落替换成国家或阶级的概念，波普尔认为，历史主义的根本错误在于人类无法通过理性、科学的方法来预知未来，问题不是在预知上，而是人类可以改变历史进程，人类对未来的预言甚至可能改变预言事物本身，波普尔认为历史主义错误地把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运用到了人类社会中，自然界是有规律的，但是人类社会却没有这样的普遍规律。

波普尔对[[历史主义]]的批判可以进一步归纳为对[[决定论]]的批判。

  • 人类的知识会对自身的行为有影响，新的认知会对未来的行为产生影响
  • 人类的认知是是会不断增长的
  • 在未来才能知道，现在不知道的知识对未来的行为会产生什么影响，不可预知

我们永远无法预测未来，对决定论的批判奠定了波普尔证伪理论的基础。

对柏拉图的批判

第一卷，集中讨论了柏拉图，苏格拉底和赫拉克利特，首先批评的哲学家是[[柏拉图]]，他认为柏拉图是首个提出极权大于个人的思想家，柏拉图想要建立一个完美的城邦，理想国，国家才是人类命运的载体。柏拉图对人类历史的看法是，人类是不断堕落的，所以才需要设计一个乌托邦，一个理想的制度来防止人们堕落，在理想国当中，柏拉图提出统治者应当由哲学王来担当，哲学王既是哲学家又是统治者，而波普尔就认为，在柏拉图那里就孕育了极权主义，他已经确定了某种阶级具有绝对的权利，这为后来优等民族观念埋下了伏笔，而这些词汇都是纳粹党在 20 世纪经常使用的。希特勒、希姆莱、墨索里尼都是喜欢这样的词。在波普尔看来柏拉图笔下的理想国就是一个封闭社会，他会阻碍批判理性精神的出现，而只有批判理性主义才会使得个人对自己的道德选择负责，在波普尔看来个人主义和利他主义才是西方文明的根基。波普尔把柏拉图的政治思想叫做社会工程态度，社会工程师不关系历史的趋势和人类的命运，他相信，人类是历史的主人，相信我们可以按照我们的目的来影响或改变人类的历史，这些都是不同于历史主义的。因为历史主义者认为只有首先判定了历史进程我们才有政治行动。

对黑格尔的批判

第二卷，集中讨论了黑格尔和马克思，批评的第二个对象是黑格尔，他把黑格尔的哲学称为新部落主义，核心是国家主义，或者是柏拉图式的国家崇拜。这种学说主张国家高于一切，国家是神圣的，而个人什么都不是。波普尔认为黑格尔进一步发展了柏拉图的古典极权主义，黑格尔把一切都看做是哲学精神的展开过程，人类历史有一个内在的逻辑和动力，这是一种典型的历史主义看法，波普尔认为相信历史的必然性是完全错误的，这样的信念还会在实践中导致严重的问题，因为如果一个人相信历史是有必然性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发生，那么我做什么和不做什么，到底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呢？这样一来，个人就没有责任可言了。所以波普尔说，黑格尔否定了一切个人的道德和良心。波普尔甚至猜想黑格尔的哲学主张就是为普鲁士政府而服务的，所以在波普尔看来黑格尔的哲学成为了国家最卑微的服从。

社会工程的二分

[[社会工程]] 有两重含义：

  • 人是有主动性的
  • 对待社会就应该像对待一个工程一样

对社会工程做了二分：

  • 渐进的社会工程，通过零星的社会工程检验的社会技术，试错和检验的，一旦做错了可以及时的放弃或纠正这一部分，比如如果觉得一个社会贫富不均，那么可以通过提高富人的税率来试试看，而不能把所有的富人都杀掉或赶走，而且这种渐进的社会工程的目标不是最大限度的增加最大多数人的幸福，而是要最大限度的排除痛苦。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痛苦是幸福的反义词，但是波普尔认为幸福和痛苦不是一件事情的正反两面，因为幸福不能补偿痛苦，也不是没有痛苦的状态，相比之下如果是追求幸福，和减少痛苦，那么一定是减少痛苦来得比较迫切，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就是这个意思。幸福是没有止境的，没有一个确定的终止，而且幸福因人而异，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什么是痛苦有着大同小异的看法，所以波普尔就提出消除痛苦是一件公共的事情，应该由政府了操心，而反过来追求幸福就是一件私事，留给个人努力就好了，不让政府来干预个人追求幸福的私事。
  • 乌托邦社会工程，从整体上重建社会，扫荡一切的变革，由于我们经验有限，这种变革的实际结果是很难进行计算的，乌托邦的社会工程要求理性地为全社会制定一个计划，但是我们不一定能保证得到一个良好的效果，而且我们也不一定具备取得这样良好效果的知识，事实上我们不可能拥有这份知识，因为我们在这样的计划活动方面是没有经验的，而实际知识必须以经验为基础。乌托邦的社会工程就是凭空地在脑袋里面构建出理想的蓝图，然后按照这个蓝图来平地起高楼，可是从人类历史上来看非常不幸，越是充满乌托邦的方案，越是最终导致灾难，譬如，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指出，为了防止人私心的泛滥，就要废除家庭，让国家来抚养教育所有的小孩，但是我们发现这完全行不通，因为违背了基本的人性，在我们所知道的历史当中，大概也只有太平天国的时候短暂的实行过这样的做法，不过波普尔也说，提出乌托邦社会工程的，不一定都是坏人，很多人也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提出乌托邦的，相反，他是历史主义者美好愿望的产物，但是美好愿望下可不一定有美好的结果。每一次我们想在地上知道天堂，但是旺旺带给人类的却是灾难和不幸。

相比之下，渐进的社会工程和乌托邦的社会工程，波普尔一定会选择前者，而反对后者。

  • 维护和平
  • 没有饥饿
  • 充分就业
  • 教育

波普尔的思想是自由主义的，但远远不止于自由主义。

国家和政府的基本看法 经济干预主义

看到资本主义和自由市场的局限性，主张应该通过改革来缓解资本主义生产过剩的情况，应该通过务实的改革，而不是阶级斗争来解决问题。

他支持政府应该对市场进行干预，但是也担心政府因此获得太多的权力，对于自由主义来说，国家的权力太大是他们尤其害怕的，国家干预是为了保障公民的自由，而且必须有一种机制来防止权力被滥用。1956 年波普尔在一篇杂志中说了这样一句话，「国家是一种必要的痛苦，他的权力不应当增加到超越其必要的程度。」在波普尔那里，政府只有两种，一种是专制政府，一种是可以通过非暴力形式来实现可代替的政府。波普尔认为[[苏格拉底]]就已经提出了一个开放社会的想法，这个想法出现在开放社会及其敌人的标题里面，什么是开放社会，开放社会是一种信赖，信赖人，信赖人道，信赖自由，封闭社会是一种半组织状态的联合体，在开放社会里，人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和个人的兴趣去行动的，而在封闭社会里要按照社会集体的理解去行动。开放社会的敌人是野蛮社会，是政治上的极权主义。

波普尔认为有两种政府干预的类型，第一种是在法律框架内进行的，第二种是国家把一些权力授予一些机构，让那些机构伺机而动。第一种干预是制度化的，间接的，第二种干预是个人化的，直接的。波普尔认为第一种干预是好的，因为第一种情况权力不会被滥用，而第二种情况下，权力几乎是无法得到控制的，因为这些政府机构具有太大的自由裁量权。波普尔认为希特勒掌握政权的过程就是一个自由裁量权失控的过程，民众把自己的权力拱手让给一个领袖，一群政客，一小撮官僚，这也就意味着，一些原本应当由每一个人自己做主的选择，现在让渡给了其他人，波普尔认为这样就完成了一个飞越，从理性到非理性。非理性主义必然会提出一种观点，那就是强权即公意，而个人的利益和权力也会因此而忽视，个人会成为一颗螺丝钉，个人选择和行动的权力就会被剥夺，专制和暴君之门就会随之开启。

对科学哲学的贡献 可证伪理论

20 世纪 20 年代，欧洲最流行[[实证主义]]，实证主义认为科学建立在两个基本的方法之上，那就是观察和归纳，观察就是去看自然界的各种现象，收集尽可能多的示例；而归纳则是从一个又一个具体的示例中总结出规律。

但是波普尔认为实证主义的观察和归纳都是有问题的，波普尔认为，科学的理论不是来自于观察，而是来自于问题和猜测，而且理论是先于观察的，我们总是带着一定的预设去观察一切东西，波普尔自己举了一个例子，他在维也纳当中学老师的时候，在物理课上对学生说，拿起你的笔和纸，仔细观察，然后记下观察的结果，学生们一脸茫然，反过来问他，你要我们观察什么呢？波普尔由此发现，观察本身是一个非常荒谬的指令，凡是反查都是有选择的，需要一个对象，一个明确的任务，一个焦点和一个问题，波普尔还引用了生物学家的例子，一个饥饿的动物会把周围的东西分成可吃的和不可吃的，一个逃跑的动物会把环境分为出路和藏身之处，同样人总是先提出问题和目标，然后根据目标和兴趣对外部的事物进行分类，再然后才会进行观察，所谓的纯粹的观察是不存在的。 其次波普尔反对归纳的方法，归纳只能告诉我们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是没有办法告诉我们未来是怎么样的。过去反复发生的事情并不能保证未来仍然会发生，所以波普尔认为归纳法本身就是不科学的方法，要把归纳法排除到科学之外。波普尔提出全称命题不是从单称命题推导出来的，但是全称命题可以被单称问题反驳，因为他们与经验上，客观上的事实相冲突。 波普尔的看法对以往的科学观是颠覆性的，提出科学理论是对事实关系的大胆猜测，而不是从实际关系中获得的，但是这些理论可以被观察证伪。这就是著名的可证伪理论。

科学在原则上是要接受经验的检验的，如果不能接受经验的检验那就不是科学。有一些命题无法接受检验，比如说逻辑定律，数学命题，形而上学，和宗教命题，当然还有一些伪科学，观相，星象学，甚至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也不是科学，因为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梦境的解释，也无法接受检验。对波普尔来说，科学总是通过猜测、试错和反对而前进的，并不是一劳永逸的科学，也没有永远的正确，我们只能说某个理论在现阶段是最好的，他能够解释最多的世界，而且没有出现与之相反的情况，对科学反驳也要提出论据，有些东西自己宣称是科学，但从来不接受任何检验那就有问题了。科学总是从错误中学习的，科学是可以错的，科学史甚至可以是一部充满错误的历史。波普尔说科学的态度，就是批判的态度，这种态度并不去寻求证实，而是却寻求检验，这些检验能反驳被检验的理论，虽然这些检验绝不能证实它。相反那些非科学的理论则声称自己是绝对没有谬误的，是绝对不会错的。